再婚三十四年

 

 （一）

 1987年秋，我准备再婚。

我的前夫是大学老师，去世已近8年，那年，女儿7岁儿子5岁。

 再婚的对方是同一单位姓马的同事，实际比我大13岁。

 女儿对新家有恐惧感。在我征求意见时，她说，你再婚好了，我可以关在我的房间里不出来——除了吃饭和上学。儿子表示无所谓。我退缩了，我想已经过了8年，再过几年，等他们长大了，一切都会好起来。

 单位的同事见我犹豫，就做我女儿的工作。一位同事找到了她，对她说，你妈一个人带你们姐弟，还要工作，多辛苦，难道你就不心疼你妈？马伯伯是好人，我们一起工作20多年，知根知底。你们姐弟多一个人疼爱，不是很好吗？

 女儿想了几天，终于点了头。得到了儿女的同意。我和老马就去领了结婚证。

 冬至那天，首府下了罕见的冻雨，路面像玻璃一样光滑，汽车在马路上直打转，路人有的在鞋子上系草绳，还有的缠布条，一脚滑一脚的慢慢走着。我和同学顾去买瓜子，坐车到干果公司的仓库，不太远的路，汽车来回走了4个多小时。孩子们放学回家时天已经黑了，见我还没有回去，他们很害怕。这场冻雨，老人们至今仍记忆犹新。

1988年元旦那天，我单位为我们的再婚举办了一个小型茶话会，几位领导和一些同事参加。领导还讲了话，祝我们一生幸福。

 我们的新家，就是我和孩子们那时住的房子。老马原来的房子，他的前妻住着。老马与她分居和离异后在办公室住了两年多。

 我家80平米左右，两室一厅，实际上是大三间，各不相扰。为了不影响孩子学习，我安排女儿住主卧，儿子住小卧，我和老马就住客厅。

 老马有一个女儿（以下简称H），一个儿子（以下简称J），都已成家。当时他们姐弟的婚姻都出现了问题。对老马的再婚，H是同意的，J却不同意，他对父亲说，你辛辛苦苦带大了我们，现在又要去帮别人带孩子，为了什么？其实那时我女儿15岁上高一，儿子13岁上初一，且学业优异，生活上也不太费事了。

我和老马再婚前有人劝我说，老马是好人，但他的儿女不好相处，说我可能会受气。也有人甚至直接告诉我，说老马的家人考虑和处理问题与别人不同，性格有些变态，麻烦还在后头。还有人预测我和老马的婚姻不会超过两年，说我受不了那种气。而我却想，他儿女均已成家，有他们自己的生活，只要把握得好，对老俩口影响不会太大。事实上，由于我平时不爱关注别人的家长里短，对马家以前的一些事情一无所知，这也为以后发生的种种埋下了伏笔。

婚后，H带着她四岁的儿子常来家里，为此我在女儿的大 房间里为她铺了一张床。有时候孩子还单独住在我家，睡在我和老马的房间。H上班的地方远，到幼儿园接孩子也是老马的任务。如果他有事或出差，接孩子的就是我了。不久我的女儿和儿子都喜欢上了这个孩子，他叫他俩小姨、小舅舅，他俩就有了一个小外甥。J和他的妻子不来我家。有时J到楼下同事家，也不会上楼看望他的爸爸。至于我的儿女，很快就接受了老马，因为他确实对他俩很好。但他俩仍然改不了口，或者说不好意思改口，还是叫老马为伯伯，一直叫了3年多。

 

（二）

 老马和前妻离婚是净身出户的。法院还让他给前妻一定的经济补偿，为此他还借了一些钱，所以到我家也是净身入户 。他的一些衣服还是他儿媳妇悄悄替他拿出来送到他办公室，大部分衣物仍然留在那里。他前妻扬言，要把这些东西都烧了。我则说，除了已带过来的东西，其他的一针一线都不要再往我们的房子里拿。我请裁缝到家做了几天衣服，也包括老马的。春节期间，请单位部分同事和我的同学、好友喝酒吃饭，这些开销也是我支付的。

 我家原来只有彩电没有冰箱。4月份买冰箱时，钱是H主动借给的，但不久她说她同事有急用（也是买冰箱），向我要钱，我就在互助储金会里借钱还给了她。因为以前老马的工资都由他的前妻掌控，离婚后和再婚的头几个月，他要还给别人借款，所以手头没有余钱。

 每逢年节，我总是准备一些东西，让H去看望她的妈妈，但她总是去了就回，从不在她妈那里吃饭。如果我不催她去，她也不会主动前去。我问老马她们母女为什么这样，老马就讲了一些他和前妻离婚前的情况，说这也是他们离婚的原因。我对此也就不感到奇怪了。

 至于J，他从不来我家。在一个小除夕（腊月二十九日）的晚上，我带了一些煮好的瓜子、卤肉之类吃的东西送去他家，在里间坐了一会，和J的妻子说话。她出去看了一下进房对我说：“你快走吧，他很不高兴”。我出门下楼到院子里，只见送去的东西被扔的满地都是。是他从厨房的窗户里扔出来的。

H有时候脾气也很古怪，1988年国庆节夜晚，首府放焰火，我的女儿和儿子要出去看焰火，4岁的小外孙要跟着去，我让他们带上孩子，但H不让，说要叫他学习，孩子就哭了 。我说让他去吧，学习也不在这一天，而放焰火是难得的。这时候她不知哪里来的气，冲着我说：“我的儿子我自己管，不用你们管”。我无语。没想到以后她的儿子，却由我从小学管到大学毕业，结婚生子。

 新的情况接踵而来。H原来以为自己得的是慢性鼻炎，但很长时间好不了。那时她的婚姻也走到了尽头。其实早在我和她爸再婚前，他们就在民政部门办理了协议离婚，只是没有让双方家长知道。以后孩子爸去了内地没有消息，我们才知道他们已经离婚。小外孙基本上是和我们一起生活，母子俩的户口也在老马的本上。而J的婚姻则稳定下来，小俩口重归于好。

第二年，H的病情加重，住院检查时查出了癌细胞。孩子的爸仍然没有音讯。

 1990年，我们单位盖了新房子，因老马自己没有住房，他又是中层领导，就分给他一套80多平米的房子，虽然比我住的房子大不了多少，但三室一厅，布局合理，起码我和老马不用再睡客厅了，而且房子是在单位的院子里，上下班也很方便。分新房后，按规定原来我的房子就交回了单位。

 那时还没有听说有搬家公司。搬家时，亲戚朋友都来帮忙，特别是老马的几个外甥（他大妹的四个儿子)，出了大力。后来J也来了。搬完家后，同事也是我原来的老师，沈为我们准备了晚饭，除了J，大家都来了。搬进了新房，我和老马住主卧，女儿和H住二卧，儿子住小卧。

    H很快又住进了医院，小外孙跟着我与老马同住主卧。两个家的户口本也合到了一起。

 那一年，J的妻子生了一个胖儿子。老马很高兴，出钱为他们请了一个保姆，又因他家房子小，保姆晚上住在我家。几个月后，保姆回了老家。幸好J妻子厂里的领导曾受过老马关照，给了她较长时间的产假，这就解决了保姆问题。到她再上班时，孩子将近一周岁，可以放在托儿所了。孩子落户时随了母姓，J说，要让马家断子绝孙。

(三)

 1990年，H的病日趋严重，癌细胞扩散，转到北京治疗。她在京住院时，给儿子另起名字叫马晓波，姓外公的姓。她多次说过，万一她走了，只放心孩子由外公抚养（以下我就管小外孙叫晓波)。

 那年夏天，我去丹东开全国性的业务会议，路过北京，去医院看望H，返程时放弃了去沈阳的安排，再到北京去看她。当时她精神尚可。期间，老马在家照顾我儿女和外孙。我女儿之前考进了本市的大学，每天走读，儿子已上高中，晓波仍上幼儿园。

 秋天，老马办理离休，随即带着晓波一起去北京，照顾H也照顾外孙，住了几个月。

  翌年2月，H的病急剧恶化，癌细胞继续扩散。北京医院办理了出院，她由他们单位派去照顾她的同事陪同返回首府。回来后H妈让她住过去，她不去，就住在我儿子的小卧室里，我儿子则借住在别人家中。2月底她再去住院，老马和我去看她，医生让我们准备后事。我和老马的外甥老四一起去她家里，找到了她的照片以及离婚证和他们的离婚协议书。我想这些以后对晓波可能有用。

1991年3月6日，H在医院病逝，那年她才36岁，晓波不足7岁。因J不同意，我和我的儿女没有去参加H的遗体告别。对此我默然。我的儿女却愤愤不平，说那也是我们的姐姐。他俩和H的关系不错，一直称呼她为姐姐。

 追悼会结束，J要把晓波拉进他坐的汽车，但晓波哭喊着要跟爷爷。他从小就叫老马爷爷而不是姥爷，叫老马前妻姥姥，而叫我奶奶。当天，晓波跟着爷爷回到了家里。

 H去世后，我整理她睡的床铺，在床头的地上发现了一封没有拆开的信，是她妈寄到北京医院给她的。老马说打开看看，我拆开一看，是她妈让她中西医结合治疗，并说打听到了一个中医，可以试试。还说让H从北京回来后住在她那里，由她来照顾。可怜天下父母心。因母女关系一直不好，H连母亲来信都不拆。老马长叹一声把信撕了。

我儿女一直很喜欢晓波，晓波对他俩也十分依赖。女儿常常给他讲故事，还教他英语单词，我儿子则常和他玩，玩具坏了给他修，有什么不懂的，他就追着问小舅舅。我也常说，他没爹没娘，我们这个家，就是他的家。老马更是心疼他。

 在3月中旬的一天，晓波在院子里玩，J走了过去，一把抱起他就往他姥姥家走。他姥姥仍住在原来的房子里，和我家前后院。晓波又哭又喊，挣扎着不愿意去，但小孩哪能挣得过大人。老马得知后伤心得直掉眼泪。他前妻则放言，就是要气死他。当天晚上我女儿和儿子放学回家，听到这个消息，他俩就商量怎样去要回晓波。我儿子还去找了几个同学。这些我和老马都不知道。儿子和同学到了他们家楼下，女儿在下面等着，儿子他们进了楼道，几个同学站在楼梯中段平台上，儿子则上去敲门，说要让晓波回到我们家。J开门见是我儿子，就在防盗门内把我儿子从防盗门外伸进去的手 使劲往防盗门钢筋的头上按，儿子手背上扎出了一个大口子，鲜血直流。至今快五十岁了，手背上的疤痕还清晰可见。在屋里的晓波听见小舅舅来要他，就要出来，被阻止后，又哭叫起来。他们还打电话报告了派出所，说我儿子带着同学私闯民宅。民警向我们单位人事部门同事了解，知道了真相，就把我儿子劝了下来。我儿子不停地说，是他们抢了晓波，法律上我也是他的舅舅。有人把这个情况告诉了我，我很气愤地找到我儿子，打了他一巴掌说，大人的事不要你们掺合。可又心疼儿子手上的伤，回家给他作了包扎。就这样，晓波被他们抢了过去，而这也是违背了他妈生前意愿的。在争执过程中，J还让我儿子“小心点”。学校老师怕我儿子在上、下学路上出事，还让同学陪伴着他上下学，这样过了一段时间。

 老马失去了女儿，又失去了两岁后就常和他睡觉、他最疼爱的外孙的抚养权，非常伤心，我们也都很难受。老马的前妻则到她女儿单位找领导，要孩子的抚养权。尽管我们也在力争，我还代老马写了意见书，陈述要抚养孩子的理由，孩子妈妈的遗愿以及孩子自己的意愿。由于晓波不足7周岁，最后三方(H单位、老马、老马的前妻)签字确定，晓波由他姥姥抚养，他妈留下的财产（其实都已被J拿到了晓波姥姥的家中）， 单位给孩子的抚恤金等都归孩子姥姥处置，直到她把孩子抚养成人。9月晓波上一年级，读二年级时，他姥姥搬到自己单位的房子，把晓波的户口也迁了过去，转学到她家附近的小学上学。

 这年，我常对我的儿女说，马伯伯对你们这么好，现在又遇到这些事，你们俩还叫他“伯伯”吗？你们应该改口叫他“ 爸爸”。其实，他俩早就认可了这个爸爸，只是没有叫出口，经我这么一说，他俩也觉得是该改口叫爸爸了。在一个星期日，他们俩一起，向老马深深鞠了一躬，一起响亮地叫了一声“爸爸”。从此，他俩一口一个爸爸地叫他，他也慢慢地从悲痛中走了出来。我还再三告诫他们姐弟，以后你们对我怎么样好说，但你们要是对老爸不好，我可饶不了你们。

 作为礼物，老马把他放在办公室（因老马还在协会任职，仍留着办公室）的两枚戒指拿回来送给了俩姐弟。我代为收下后，在他们分别结婚成家时又交给了他们。

 本来应该平静地各自过自己的日子了，但事情远没有完。

第二年，1992年的大年初一早上，女儿和儿子准备起床，我和老马已煮好饺子，刚端到桌子上，布好筷碟，一阵敲门声响起，我开门，J闯了进来，一口不开，抬手就掀翻了饭桌，举起凳子砸碎了客厅和厨房、卫生间之间玻璃隔断上的一块大玻璃，饺子、碟子、筷子、碎玻璃撒了一地。老马带着哭声、叫着J的名字说：“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见这阵势，也有些不知所措，只好把住在对面的一位领导请了过来，那位领导又请来了J单位的领导，他们分别对他进行了批评。自始至终，J站在那里，没发一言，没出一声。以后两位领导也只好让他回家去了。老马还在伤心，我就收拾地上的烂摊子，我的儿女被吓的躲在一旁不敢出声。

 这个年开头不利。我对俩姐弟说，你们不要掺合大人的事，好好读你们的书。

 是年，我儿子考上了中国科学技术大学，女儿也即将大学毕业。当时上大学免费，还发部分生活费。女儿在学校生病住院，费用也几乎全部报销。平时的生活负担不重。

 8月，我爸病重，我请假回江苏老家伺候了十几天直到老爸去世，老马也随即飞去了关内，9月办完我爸的后事，我就陪老马到上海、浙江、安徽、甘肃等地转了一圈，看望了双方的亲戚和家人。期间游了千岛湖，观了钱江潮，还去了黄山，到合肥中科大探望了儿子。

 1993年我女儿大学毕业，到江苏的企业工作，儿子仍在中科大就读。我和老马过了一段相对平静的两人世界。

 

（四）

 树欲静而风不止。新的事件又发生了。

 1995年9月，也就是晓波被抢走四年半后，我陪老马刚从杭州疗养回到首府，老马的前妻，也就是晓波姥姥就上门了。没有什么可商量的，要把晓波送回我们家。她说自己管不了他，他也不听她的话。还说她要出去打工挣钱，为晓波买房子。那时首府正进行房改。

 晓波读五年级了，我和老马同意接回来，她又主动办理了户口迁移手续。办理转学时，学校意见在原来的学校读到小学毕业。我当时还提出，要白纸黑字写明，以后孩子的监护权属于爷爷，不要再把孩子当物件，用得着就抢过去，不要了就送回来。而且她说的打工挣钱买房子也应有个凭证，以后所买房子产权属于晓波。但这些也就是我说说而已，他们都不当回事。对老马来说，孩子回来就好，其他都不算什么。这次事件，J没有表示什么，也没有露面。那时我还在上班，下班后多了一项任务，就是督促晓波做作业。我在单位搞计划工作，1990年秋被抽到编志办参与撰写部门志，工作一直很忙。

晓波到我们家后，我发现他有时说粗话，学习也不很认真。我家有一些藏书，我就引导他看书学习，还买了金庸的全套武侠小说，以培养他看书的兴趣，让他养成阅读习惯。同时还订阅了一些适合他的杂志，有利于提高他的学习成绩。从此我就把晓波的生活、学习全盘管了起来。平时老马负责做饭，客人来了我下厨。

 至此，本来已没有什么事了，但第二年末，我去H单位领取晓波一年的抚恤金时，被告知已被他姥姥全部领走了。一个月80元，加上1995年3个月的，共计1200元。这笔钱在当时也不算小数，老马要她把钱还给我们，但她不同意，还上门大吵大闹，并冲着我喊叫说不关你的事，不让我说话。老马真是好人，对她的无理取闹，竟然不知道说什么，我则理直气壮地说，怎么不关我的事，一年多来，孩子的缝补浆洗，吃喝拉撒，读书上学做作业，哪一样不是我管的，为什么我没有发言权，孩子叫我奶奶，法律上我就是他的奶奶。说得她无言以对，只是说：“我说不过你”。

    那时，我女儿已从关内回到首府工作。

 由于这事的发生，我又到处奔走，让H单位和老马以及晓波姥姥达成统一，从下一年度开始，抚恤金由我家去领，一年领一次。当然也是我跑腿。至于上面所说的1200元，也只好算了，不再追究。晓波姥姥给老马写了交接晓波的条子，什么身高、体重、健康状况等等，真把他当作了物件。

 前面说到房改，我们住的房子也补交了房款，产权归已。 当时要补交的钱，虽然不算多，但我家一时也拿不出来，我为了不让老马为难，就向自己的亲戚借钱。事实上，家里家外有什么事都是我操持，我也不让老马操心。

 自从砸了房子后，J再没有来过我家。突然有一天，他妻子带着上幼儿园的儿子来了，说她要去学习一周，让我家帮忙照看一下，我和老马同意。那时我还未退休，主要由老马照看，有时候晚上还住在我家。孩子活泼可爱，钻在缝纫机下，边抽线玩边唱：“妹妹你坐船头，哥哥在岸上走，恩恩爱爱牵绳荡悠悠”。他还在学习书法，毛笔字写得有模有样。一周后，他妻子学习结束，就把孩子接回去了。J一直没有照过面。

晓波到我家后，他在河南的亲爷爷奶奶以及姑姑，与我家也有了联系。H去世后，晓波的爷爷和姑夫来了首府，本想把孩子接回老家，考虑到孩子在城市生活和受教育，条件要比他们老家好些，最后大家一致同意留在首府。他们一般在过年时寄一些压岁钱，平时的生活和学习费用，都是我们这边负担的。

因晓波爸爸一直失踪，爷爷奶奶既见不到儿子，孙子又不在身边，请求我们带晓波去他们家见见。其时晓波爷爷胰腺癌晚期，更想让孩子去见最后一面。此前，孩子在姥姥家时，他们也曾提出过类似要求，但他姥姥不同意，说替你们养孩子，还要送到你们家让你们看，没有那么好的事。这次晓波在我们家，我考虑到他们俩老年事已高，爷爷还有病，要求合情合理，就答应了。此时孩子已上初中。接到电话已是暑假的最后十天，我当即买票，带着晓波坐了两天火车，又转车到了河南驻马店。晓波爷爷已不能起床。奶奶很健康，也很健谈，非常感谢我能把孩子带去。晚上安排住宿，晓波要和我睡一个房间，他奶奶说，足见孩子对我的感情。在那里住了8天，开学前回到首府。只过了两个月零两天，晓波爷爷就去世了。我对这次行程感到安慰，觉得既对得起他们全家，对晓波也有个交代，不留遗憾。

到了2017年元月，我们接到晓波电话，他91岁的奶奶病重，他正在离开济南去河南的车上。到老家第二天，见了最后一面，奶奶就去世了。而他爸至今没有消息。

 晓波上初中后，学习成绩也有提高。学校开家长会，我被评为优秀家长。1997年我儿子大学毕业（中科大本科学制五年)，原来分配他去四川大三线一家科研单位，后来他自己双向选择，到沿海城市一家IT企业上班，且常驻北京。1998年我女儿结婚成家另住。我和老马、晓波生活安定，形势一派大好。

1999年寒假，我们老俩口在老马大外甥的支援下，与老马的小妹夫妇一起参团赴港澳新马泰旅游，开了洋荤，玩得很尽兴。回程时又在珠海、广州游玩。此后老马的小妹、妹夫返回，我们又去福州、厦门，然后到我老家过春节。我们出游时，女儿住在我家，负责照料晓波的日常生活起居，督促他完成假期作业。

 

(五)

 一波渐平，一波又起。

 晓波到初三阶段，正积极准备中考，他姥姥又变卦了，要让晓波和她一起生活。这次她变本加厉，既到我们家来吵闹，也经常去学校，又去了自治区团委未成年人保护委员会，还有法院，说她是孩子的亲姥姥，要当孩子的监护人。前后闹了好几个月。本来晓波学校的同学并不知道他复杂的家庭情况，他也不想让同学知道。可他姥姥去学校后，同学们都知道了，他心里难受，回家也不告诉我们，有两次还没有去学校上课，这严重影响了他的学习，成绩显著下降。学校将此事通报了我家。这次吵闹的后果是，晓波与重点高中失之交臂。我又到处奔走，写材料分送有关单位。H单位再次出面协调。由于晓波已经长大，自己有权决定去留，所以各方（包括法院和团委)都征求晓波意见。晓波写了一份要求继续留在我们家生活和学习的证词。此事一直到2001年5月，H单位人事处，老马和晓波姥姥最后签署了关于孩子抚养权的调解协议书。大意是，孩子已满17岁，即将成年，有一定的自我是非辨别能力，目前又正值高中学习关键时刻，为不影响其学习，从其对双方感情考虑，应尊重本人意愿。“我愿意住在爷爷奶奶家，不愿住在姥姥家”的原则裁决，故孩子由爷爷抚养，国家支付的抚养费也由他爷爷领取。如双方持有异议，可在15日内向户口所在地人民法院提出抚养权申诉“由法院裁决 ”。至此，晓波姥姥理屈词穷。这场夺孙之战也就到此为止。

  我1996年11月办理退休手续，享受副处级待遇，但退而不休，返聘继续写地方志，期间还参与了自治区《农业全书》有关章节的撰写工作。当然反聘是有报酬的,虽然只有象征性的每月200来元。2001年，春夏之交,单位志办组织参加编志人员到南疆各地考察，编志工作圆满结束，此时我已经60岁了。

 是年秋天，我家住的房子拆迁，在外面租房居住，晓波有单独一间，生活学习渐渐地走向正轨。到高二下学期，学校一部分学生迁到分校上课，晓波开始住校。家里管的少了，一些学生晚上溜出去到网吧上网，第二天上课打瞌睡。晓波也是其中之一。我每周给的生活费，他悄悄留下一些去买网游的杂志，影响了学习。

到了2002年冬，我家搬进新居，他住二卧，睡一张大床。有一次整理床铺时发现褥子底下铺满了网游杂志。这下我怒了，到周五他回来时，狠狠地批评了他，告诉他“我是要把你送进大学的，你自己也要争气一些”，我女儿回家知道后也对他说，你这样做对得起爷爷奶奶吗？这要是我和小舅舅，早就挨奶奶打了。我没收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后，他成绩有所恢复，高三下学期还被评上了优秀班干部。

 2003年，我家三喜临门，我女儿生了一对双胞胎女儿，儿子在北京结了婚，晓波高考被山东济南大学录取。他去学校报到前，他爸的几个同学请晓波和他们自己考上大学的孩子一起吃饭庆祝。回家后他对我说，王伯伯说，让我这辈子不要忘了奶奶，“是奶奶把你培养出来的”，我听了感到很欣慰，总算没有白费心血。

 在高考的几天里，老马的大外甥每天接送进出考场，9月去学校报到，还给他买了一张飞机票。我也在他走前设宴请客（这个待遇我女儿和儿子都是没有的），J一家3口也来了，我们大家都很高兴。

    晓波去学校报到前，他姥姥来到我家，给他送来一件新毛衣。她站在门口，我请她进来坐一会，她说不，把毛衣交给了我。进电梯时，回头对我轻轻说了声“谢谢你”，电梯门就关上了。我开始时一愣，继而感到些许安慰，对她过去所作的一切，也就此释怀。

我和老马一身轻松，2004年4月，参团到北方几个城市旅游，最后到达济南，我们去学校探望外孙。以后又回了江苏老家，返程时，又去了甘肃通渭老马的家乡，还满足了老马多年的愿望，去了他的出生地秦安魏家店。老马已经64年没有回去过了。这里变化不大，在那见到了他的老堂兄，还在他儿时坐过的旧磨盘上坐了一会。

 在晓波大二那一年，突然接到学校辅导员的电话，说晓波晚上上网玩游戏，白天不能好好上课。我非常着急，其时老马身体不太好，我走不开，除打电话对他规劝外，又委托我江苏老家的大外甥女（我姐的大女儿）去学校了解情况，做他的工作，她常来我家，她的儿子和晓波同岁，从小时常见面。于是她做了晓波爱吃的红烧排骨带去学校，劝晓波一定要坚持学习，拿到大学毕业证书。在首府，我也把这事通报给了J，他打电话给晓波说，你要上学就上，不上就回来跟我做生意。

随着晓波的思想转变，这场危机总算过去了，晓波继续上学，顺利拿到了毕业证书和学士学位。

 大学4年，我按时给晓波汇出学费和生活费，他老家的奶奶和姑姑前后也给了他一些经济资助。他的爸爸则一直没有消息，离婚协议书上承诺的抚养费和教育费一分未给。有人提议登报或通过法律宣布其“死亡”，我不想这样做，要让孩子有个念想，始终觉得还有个爸爸，什么时候会突然出现在面前父子相见。

 2007年晓波大学毕业，在他爸同学朱的关照下，到济南的一家保险公司工作，是正式员工。

 

(六)

 新世纪的头几年，我家情况也有些变化。2001年，我女儿通过国考进入国家机关。在这之前有一个小插曲。考公务员之前，遇到一家单位招聘，招聘人员提起了他们负责人的姓名。这世界真小，他说的这个人就是J，但他并不知道我家和J的关系。他接着又说，他们负责人负担很重，不仅要管自己的儿子，还要管他姐姐的儿子。当时我女儿心想，晓波送到我家已经5年多了，他怎么还说这样的话。就算在晓波上小学的四年多时间里，除了吃饭，也没有多大的开销。而且还有他妈单位的抚恤金和他姥姥的退休工资。1995年送回我家的时候，穿的裤子已到了小腿上了，连换洗衣服都没带全。

2004年，我儿子小俩口双双考入美国一所大学攻读硕士学位，除了打工，费用由他岳父家负担。现在美工作至今。

 2007年年底，我和老马到北京办理赴美签证，而后到济南看望晓波，在他的出租屋住了几天，长大成人的晓波工作努力，性格温和，令人欣慰。元旦前一天我们到上海。在上海、浙江嘉善（与上海毗邻）、无锡、常州等地寻亲访友。嘉善我的同学徐，也是我最好的闺蜜，多年没有见面，在她和她的爱人、女儿、 女婿的陪同下，游览了西塘风景区，还去了她儿媳妇的娘家，好一派田园风光。嘉善还是老艺术家孙道临的故乡,他是我们这一代人的偶像。在上海除见到了一些同学、同事之外，在我同学丁的陪同下，去医院探望了已报病危的老师沈，他已说不出话，但仍然认识我，掉了眼泪，就这样见了最后一面。常州我的老同事张，也因车祸腿部受伤而卧床在家，精神很好，我们受到了他老伴和女儿的热情接待。真的是物是人非。而后我们又回到了我的老家。春节前，我女儿小家4口和晓波都到了江苏外甥女家，过了一个欢乐的春节。

2008年5月，我和老马去美国探亲，看望儿子和儿媳妇。尽管签证是半年，但我们只待了两个来月。在美国两次参团分别去了美东和美西。美东团去了纽约、华盛顿、费城、波士顿等地，看见了“911”爆炸现场，还参观了哈佛大学、麻省理工学院等学府、看了大瀑布。在美东团旅游期间，得知国内发生汶川大地震，我们俩都捐了款。美西团去了洛杉矶、好莱坞、拉斯维加斯等地，还去了大峡谷。开了开眼界。

 再婚21年了，我和老马总算可以舒心地生活和玩耍了。国庆期间，我们带着女儿和双胞胎外孙女儿一起到了奇台老马的堂侄儿家中玩了几天，也让5岁的孩子体验一下农村生活。2009年夏天，又在我女儿的劝说和安排下，先后去了四川、云南旅游。

 大约在9月中旬，老马住院检查身体。得知J的儿子考上了大学，我准备了1万元钱要给他，但他们不到家中来。孩子行前，他们一家3口去医院看望老马，也作告别，因我钱没有带去医院，就问J要他或孩子的银行卡账号，准备打到他们的卡上，但他们不给账号，所以这1万元钱就没有给成。因平时与他们极少来往，他们也不来我家，他们搬的新家我们也没有去过，只有晓波去过一次，说离市中心较远。以后我们又很快去了江苏。孙子上大学后，有时回家过年，见到他时，我总会给2000元压岁钱。现早已毕业返回首府，过年时只要见面，我还是会给压岁钱。

 那年，6周岁的双胞胎外孙女没有上学，我9月初发觉后，坚持要她们上学，可是已报不上名。到了9月底，我让女儿趁着国庆假期，把孩子送到我江苏老家，托我大外甥女在当地办理入学。我和老马也随后飞回老家，在大外甥女家一住就是9个月，陪读两个学期。我又要管生活，又要管学习，上下学还要接送。期间也多亏了我大外甥女帮忙。第二年春节，我女儿小家4口，还有晓波，和我们一起，又聚集在老家过年。有一句话，就是爸爸妈妈在那里，家就在那里。

 2010年6月底，双胞胎外孙女期末考试结束，拿着“三好学生”和“优秀少先队员”的荣誉证书，办好转学手续由我们老俩口带回首府。9月1日，孩子顺利上二年级。就这样，我给两个外孙女抢回了一年的时间。孩子不在妈妈身边的9个月里，我女儿也抓紧时间充实自己，获得了注册职业资格证，为到内地工作打下了基础。

    那年春天,嘉善的徐夫妇和他们的女儿、女婿在回乡途中, 特地到我老家探望我们,只住了一个晚上。没想到这次一别,

徐夫妇在两年内竟相继去世, 此别也成永诀。

 到2011年，我已70岁了，老马则83岁。老了就是老了，不服不行。

 在江苏老家陪读时，我就发现，本来身体还好的老马有些异常。有一次出门到不远的一家商店买东西，竟然不知道回来的路，坐在马路边上，手里还提着刚买的水果。我从此不再让他单独出门。回首府后，我让他住院作了全面检查，医生说他脑萎缩，轻度老年痴呆。

老马五十年代摘除了扁桃腺，六十年代盲肠切除，九十年代腹腔镜摘除了胆囊，2004年12月心梗放了一个支架，此后我让他一年至少住两次医院，入冬前和开春后，主要是调理身体和提高免疫力。以后，身体再没有出现过大的问题。生活安定了，我自己到反而出现了三高，到现在一直在吃药治疗。不过我从小参加劳动，身体底子好，也不太在意。

 晓波到了找对象的年龄，结婚就要买房。他妈去世时还没有房改，在首府没有自己的房子。在济南刚工作的他也无力买房。我们虽然这几年工资有所上升，但要一下拿出首付款也很困难。为了不让老马操心，我到处借钱，先是凑了16万元汇给他交了首付，以后购置地下室时又汇去了4万元，老马根本不知道这钱是向谁借的。这笔钱我分几年才逐渐还清。总算办成了一件大事，有了房子，晓波就可以结婚成家了。

 

（七）

 人有旦夕祸福。

 2012年4月1日晚上，老马去拉窗帘时突然腿一软摔倒在地。我在电脑房听到声音，赶紧跑过去，只见他侧躺在地上喊痛，也不让我扶他。当时我没有想到他会骨折，折腾了好一阵, 我一个人也无法把他从地板上弄起来,他还在喊痛,我这才想

到可能是骨折了，打120 送往医院，拍片确诊是髋关节骨折，要作置换手术。第二天一早，通知了老马的小妹和J以及我的女儿。

这次髋关节置换手术，在医院前后住了一个多月，请了二十四小时的专职陪护，当时陪护费180元一天， 这期间我白天都在医院，我女儿女婿、老马的小妹、还有J和其他亲戚 朋友、同事也不时去探望。最后出院前几个晚上，因护工离去，J和我女婿也轮流陪护了几晚。5月4日出院后，在没有请到保姆前，我又要联系保姆，还要到医院办理出院手续，就请J到家陪护了几天。

早在2005年，J满30年工龄时，找到老马，要办退休手续。我就找人写证明，找办事人员，跑前跑后并让老马找局领导后，J才正式办理了退休（其实更早前他就自己创业），他的时间是自由的。8日，钟点工到家，他就不再来了。

这次手术后，老马自己已不能走路，要双手扶着助行器， 有人保护着才能慢慢行走。穿衣、吃饭、大小便都要人伺候。大便是坐在轮椅上。这个轮椅有大小便的斗，是活动的，我女儿在3月初从网上购买，当时想让老马出门时轻松一些，没想到4月1日他就摔倒了，我还说她，你不买这轮椅，老爸还不会摔倒。这似乎是冥冥之中定了的。因轮椅太高，以后我又买了一把专门用于大小便的椅子。

 严重的是，从手术以后，老马的痴呆症明显了，不能离开我，看不见就喊，慢慢地就管我也叫“妈妈”。

 7月，老马去医院复查，J的汽车高，可以连人带轮椅抬放车上，来回接送叫他，但他不进房子，只是在院子里帮着把他爸连轮椅一起抬到车上，和从车上抬下来。我则和钟点工推着老马到各科复查，回来时J开车送到院子里，把老马抬下车就走了，我们再把老马弄进家门。以后情况好一些，住院、出院都可以坐单位的小车了，也可以打出租来回。

 10月份，晓波小俩口回首府探亲。他们在济南已结了婚。我在饭店摆了6桌宴请亲朋好友，老马坐轮椅参加。J夫妇两人也到了饭店，我请他在开宴前讲几句，他不讲，最后是老马大外甥在开宴前讲了话，感谢大家光临，祝晓波小两口白头偕老，早生贵子，幸福安康。我给外孙媳妇10100元红包，意为万里挑一，也按规矩给了戒指、耳环和项链，还准备了新的床上用品，他们回去后快件寄至济南。我对这个失去爹妈的外孙，总算又完成了一桩心愿。现在就等着老马当太爷爷了，当然我也成了太奶奶。

  这次晓波回家，我把原来给他买的3种保单交给了他。当年我考虑到我们年纪已大，而晓波又太小，没爹没娘，1995年9月，他姥姥把他送回来后，我在1996年就给他买了福禄寿养老保险，2001年买了长泰安康保险以及附加的终身住院补贴保险。以后又把余下未交保险年份应交的保险金也全部汇给了他，让他自己去交保费。他们小俩口就在这家保险公司工作，所以办理转移和以后缴费也很方便。

 11月老马再次住院，仍请全天陪护。我则住另一病房。老马晚上看不见我就叫喊，甚至哭起来，第二天早晨我过去，他就紧拉着我的手叫妈妈，你再也不要离开我了。

老马的病情加剧，出院后，请了住家保姆小张，她每周休息一天，一般让她周六晚上回去，周一上午十一点半之前回来就可，平时晚上我都不会打扰她，所以晚上都是我伺候老马。以心换心，她对老马尽心护理。以后的所有保姆都是这样，和我们关系都很好。小张干了一年五个月，因女儿高考才辞去。第二个住家保姆也干了一年多，才有事回家。

2014年7月，好消息传来，晓波当爸爸了，生了一个男孩。老马终于当太爷爷了。四世同堂，就等着重外孙大一些同他爸妈一起回来探亲了。我随即汇去了5000元礼金和一些小孩的衣物。春节时又汇去了2000元压岁钱。

2016年7月下旬，小俩口带着两岁的宝宝回家探亲。机场接送都是J，但他就是不上楼看他的爸爸。晓波一家3口和我们一起照了全家福。我包了6000元压岁钱给重外孙，祝他们全家六六大顺，健康快乐。而此时的老爷子已记不起眼前这个大外孙是谁了，他甚至把他当作了他的儿子，并叫出了J的名字。大家给老爷子讲了又讲，说这是你的外孙、重外孙，外孙媳妇，他似乎明白了，但一会儿又忘记了，要随时提醒他。我则给他们做好吃的，忙里忙外。我觉得，随着重外孙的出生、见面，对晓波家、老爷子以及他女儿都可以交代了。现在只要尽心尽力地伺候老爷子，尽可能让他生活质量好一些，就别无他求了。我常对老爷子说的一句话是：“好好活下去，我陪你活到一百岁”。

 

(八)

 老年痴呆症，学名阿尔茨海默症，确实不是一般的病，老爷子从2012年春发作以来，我深有体会。

 2012年2月，我们一起住进心脑血管病医院，老爷子治疗痴呆症，我则因在外摔了一跤，压缩性骨折。医生检查后说，老爷子是血管性痴呆，服药治疗，同时也告诉我，此病不可逆转，服药只是减缓发病进程，减轻一些临床症状。没想到2月底出院后，4月1日摔倒又住进了医院，痴呆症也来了一次发作。

 在手术前，或许还有疼痛等原因，一天老爷子一改以前温和的个性，突然骂起了人，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当着好多人的面骂我，坚强的我竟当众哭了起来，因为这些指责没有来由，而且话也难听。以后我发现，老爷子是脑子糊涂，把他再婚前的家庭生活情景记起来了。也把我当成了他的前妻。手术后转到干部病房，除了康复，主要是和精神科会诊，对症治疗痴呆症。11月再次入院治疗，吵得同病房的病人不能休息。自此以后再住院时则和我住一个病房，这样一方面吵不到别人，我也可以治疗三高疾病，调理身体。那时我经常头痛、头晕，有时天旋地转、站立不稳。一起住院也省下了陪护费用，白天由住家保姆照看，晚上则有我伺候。

 渐渐地，老爷子有时竟不知身在何处，常把家当作医院、宾馆。能记起过去三四十年前的人和事，对当前的人和事却想不起来。他平时常提起的人，不少都已过世，还常常想起他以前的家人， 如他的哥哥、婆婆（奶奶）、小时候一起玩耍的堂兄、堂弟， 却很少提及他的爸妈。他爸妈在他小时候到另一个县开店，他是跟着奶奶长大的。有时候他还提出一些奇怪的问题，如这是什么地方？我为什么在这里？我要回家等等。他所说的家一般是指他出生的老家。我就把一些情况写在纸条上，告诉他，这里就是我们的家，这个房子是我们自己买的，你的婆婆、哥哥已经去世等等。字他还认识，报纸杂志上的文字也能念出来，我们还让他算数、写字，但因为手抖，写出来的字慢慢地就不好辨认了。

我的一个好朋友，老同事也曾是老爷子一个处室的陶， 经常来我家看望他，陪他打扑克、玩，帮我一起照顾他。所谓打扑克，就是双方都把手上的牌出完，最后一张大王在谁手上， 就是谁赢。通常都是有意把大王给老爷子，他赢了会很高兴。 老爷子最初能叫上陶的姓名，以后要提示她的姓，他才能接上 叫出名字，甚至要提示前面两个字才能说出最后一个字来，严

重时只说我的妹妹，不知道她姓什么叫什么了。有一次他的小妹来看他，问他这是谁，叫什么，他突然说出了她的小名，他小妹惊讶地说，已经60多年没有人叫她这个名字了，他居然还记得。

 老爷子的几个外甥常来看他，刚开始能叫上名字，后来也叫不上了，只说他们是“我们自己家里的人”。

 有时候老爷子连我也不认识，有几次晚上，他醒过来，看着我，突然说，你是谁？我怎么睡在这里？我要回家。

你问他多大年龄，他什么时候都说四十多岁，四十七八或四十二三，有时甚至说不到四十。

我们家中平时不大开电视机，他也不爱看。以前他喜欢看 篮球、排球、乒乓球，现在也不看了。一般我在下午7点以前打开电视。有时候老爷子会看着电视里的人说，这些人到我家来干什么，还要吃我们家的，喝我们家的。有时候对我说，你为什么不到（电视机）那里去，你也可以去的，你行的。我告诉他（电视机里）这些人你请都请不来，我也没有水平和能力到里面去，你看我一关机（关机）什么人也看不到了。随后我再把电视打开，告诉他，这是电视机，里面的人不在我们家。        老爷子的精神状态还可以，脸色红润，一般还都是乐呵呵的。他还爱唱歌，什么“高楼万丈平地起”“跑马溜溜的山上 ”，“我们新疆好地方”等等，可以唱上三四句，有时晚上睡醒了也唱。也有时候会说，我不行了，我要死了等话，我就跟他说,你好好的,你会活到一百岁。我每年都会给全家(包括保姆)打流感疫苗，这几年来，他就没有感冒过。以前他可是经常感冒，甚至一感冒就要打针。他吃饭也一直很好，以米饭为主，一顿一碗米饭，一碗汤，荤素菜搭配，饺子 、面条、花卷等调剂。刚开始，他可以自己用汤勺慢慢地吃，以后，手抖得厉害，送不到嘴里，就喂给他吃。大小便尽管不能自理，但他会喊，我和保姆就应声伺候。

老爷子白天比较安静，客人来了还会打招呼，叫不上名字的 ，只说我认识你。到晚上他就比较亢奋，有时整晚不睡觉，同一句话说上一两个小时。一晚一个主题。有时还像作报告一

样，说的都是过去业务上的事情，讲得还有条理。他一晚上小

便四五次，我要起床接尿睡不好觉，白天瞌睡了就补睡一两个 小时。

 我女儿和两个双胞胎外孙女儿回家，老爷子会非常高兴。很多人分不清她俩谁是姐姐谁是妹妹，可老爷子别的糊涂，对她们一眼就能分出大小。上述这种状况大约维持了两年多。

2014年秋，老爷子的病情又有发展。有时两天两夜不好好睡觉，然后再睡上一天一夜（除了喂饭）。晚上他亢奋时，说房子里有人，窗户外面也有人，电视机上、吊灯上爬着孩子。地上、天花板上都是虫子。还说，客厅里有人在开会，要我出去招呼他们。

他晚上不睡觉，要穿衣服，不给他穿，他就自己挣扎着要爬起来，我怕他摔下床，就把他的衣服藏起来，不让他下床，但不起作用。他说我的衣服叫贼娃子偷走了，为什么贼娃子专门偷我的衣服，不偷别人的。我没办法只好把衣服给他，他自己早就不会穿衣服了。我帮他把内衣毛衣外衣都穿上，少一件也不行，然后帮他下床，扶着助行器在房间里走，有时还要到客厅。经常折腾一整夜。有时候他实在不愿意上床，或上去了马上就要下来，我就只能在地板上（冬天有地暖）铺上褥子，让他躺在上面，他爬不起来，也就摔不倒。为不让他再折腾，我陪他睡在地板上，拉住他的手，哄他睡觉，哄着哄着我自己睡着了，老爷子他还是不睡，一挣扎我又醒来。就这样，折腾到天亮。

 以后，我就有了“经验”，一听到他要找衣服了，说地上有虫子了，房间里有人了，就知道他亢奋发作，赶紧给他吃一些医生早就开了的精神类药品，一个星期到十天，他亢奋劲过去了，没有精力再闹了，但路却走不动了，就慢慢减少药量，直至停药，前后服药一个月左右，又可以扶着助行器保护着他缓缓行走，也不再说房子有人，有虫子，有人偷他的衣服了，这样可以坚持两个月左右。

 这些精神类药品，如奥氮平，劳拉西泮片，舍曲林之类， 还有一些如艾司唑仑片，阿普唑仑片等镇静类药，我看了说明书都不敢给他吃，但医生说不吃更不行。两害相权取其轻。我从小剂量开始到医生指定的剂量再到小剂量结束，严格控制。差不多一个季度一个轮回，根据情况自己掌握。就连精神科的医生也说，这样控制，副作用还小一些。

从2015年11月到2016年6月，我掐指一算，已有7个多月没有发作了，心里很高兴。没想到紧接着就来了个大发作。

 

(九)

 这里再说一下我女儿。2015年初，她辞去国家机关副处职务到天津工作。孩子转到天津上中学，随后她母女3人的户口也迁到了天津。有几次借着出差到首府探亲。2015年11月和2016年4月，也因为到别的城市出差，外孙女无人照顾，我安排好老爷子的护理后，两次去天津，每次10天左右，飞机来回。那时老爷子情况还可以，家里的保姆王姐尽心尽职，我把家都交给了她。还有陶等帮忙。这两次老爷子对我的离家、返家，反应似乎不大。

 2016年6月，老爷子刚出院不到一个月，又亢奋起来，又是两天两夜不睡觉。我又给他吃药。原想会跟以前一样，吃上

一个月就会好起来，没想到这次竟不起作用，还在继续发作，而且已经不知道喊大小便了，弄不好就拉裤、尿床。给他穿成人纸尿裤，他感到不舒服就用手去扯。王姐也很辛苦，我早就给她增加了报酬，还给她其他一些补偿。

 7月上旬，我大外甥女到首府看望我们，出乎意外，老爷子还能叫上她的名字。下旬晓波一家3口回来，如前所述，他把晓波当作了他的儿子。尽管这个已届花甲的儿子在2012年5月以后，除了有一次带着甘肃老家来的亲戚到家里来过一次(没有说话)外，再没有来家看望过。可老爷子心里还是有这个儿子。

 晓波回去后，一天晚上，老爷子对我说，你快去给娃娃把被子盖好，我问他那个娃娃，他说的就是晓波。我说他已经32岁了，自己也是娃娃的爸爸了，老爷子不信，说他怎么成大人了。我打开爱派，把那几天拍的照片指给他看，反复讲这是你的外孙这是外孙媳妇，这是你的重外孙。老爷子这才慢慢的安静下来。

突然有一天，老爷子对我说，我那个高高大大的儿子怎么不见了？他不要我们这个家了？他为什么不回来？我赶紧给J打电话。电话接通后，我告诉他，你爸想你了，你有空就来看看他。J什么话也没说就把电话挂了。我接着又给他妻子打电话，她说我给他讲。可J仍没有到家看望他的爸爸。有一天晚上，老爷子突然说，我们不要搬家，还住原来的地方，要不两个孩子（指H和J姐弟俩）回来会找不到家的。他嘴里还不停地说，你们回来吧，我们还住在原来的地方，你们可以找到的，我不知道你们去那儿了，找不到你们，你们自己回家吧！说得清清楚楚，我听了，也不由得感慨起来。

 由于老爷子的病情不见好转，我又去医院挂了几次专家号，专家换了一种药说先吃，还调整了一些药的剂量。一周后，出现了一些以前没有的症状，头歪了直不起来，口水不停地流，扶着他也站不起来了。她小妹来见了以后悄悄地跟我说，你要有心理准备，一些后事要考虑了。助行器是早就用不上了，每天我和王姐把他从床上架到轮椅上，推到客厅，再架到座椅上，晚上洗漱完毕，再从座椅上架到轮椅上推到房间，再架到床上，放好小便用品。尽量减少他的卧床时间。

尽管我和王姐十分小心，但从2016年秋起，他身上还是有了褥疮。

 从老爷子不能自理起，每周至少给他洗一次澡，大便后还要擦洗干净，不洗澡在床上擦身子，按时刮胡子理发，什么时候见他总是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床上和座椅上还铺了王姐从老家带来的糜子做成的褥子、垫子。后来又买了充气床垫。褥疮开始时只是皮肤发红，以后逐渐皮破化脓。他只朝两边侧睡，褥疮也长在两侧，我每天两次给他消毒、换药，仍不见好转，后来他小妹推荐了一种药膏，有些效果，没有再往大里发展，但就是不收口。我又去医药批发市场，他们推荐一种美国进口的水胶体，自己购买，很贵。在11月份住院时，医院也推荐了该水胶体，也要自己去买，费用自理。这种水胶体膏药确实有效，使用了两个多月，到12月中旬，原有的褥疮已基本痊愈。随着卧床时间增加，2017年元月，老爷子背部也出现了红肿、破皮，好在已有了一些经验，由于及时应对，继续用水胶体，慢慢地就好了。我还在坐椅上绑定了气垫圈，以缓解背部压力。直到2019年1月老爷子去世，身上干干净净，再未生过褥疮。

 2016年10月24日，儿子从美国回来探望老爸到达首府，也带回了我以前让他在美国买的治褥疮的药膏和我女儿在北京买的药膏及消毒用品。我儿子进门见老爸时，王姐指着儿子问老爷子，这是谁回来看你了？他说不上，告诉他这是在美国的儿子回来看你了，他笑了。第二天上午，我儿子把他从床上抱到轮椅上，推着他到客厅，王姐又问他，是谁在推你？他说是儿子。在平时，我们也常和我儿子全家视频。他还有印象，甚至有时还能叫出名字。

 因我儿子第二个女儿太小，假期也不长，儿媳和两个孩子没有同到首府。在2013年，他们也曾带着当时两岁的大女儿到首府探视，那时老爷子情况还好，可以看着孩子玩，跟大家交流。这次母女三人没有到首府，我权衡再三，觉得必须要去天津。我请王姐的女儿到我家和她妈一起护理老爷子。王姐女儿在家带一个一岁半的儿子，暂时没有出去工作，平时常到我家，老爷子也很喜欢这个小孩。安排好后，10月27日，我和儿子两人飞去天津，儿媳和两个孩子当天也从北京到天津，我们一家在天津团聚，遗憾的是老爷子不能同来。头两天适逢双休，我们白天全体出去游玩，晚上与老爷子、王姐他们视频，他在视频里看到我，就一个劲儿叫“妈妈”。

 我儿子他们11月5日由京返美。

 尽管有王姐母女精心照顾，他小妹和陶也常去探望，我还是急着返回首府。11月6日，我一进家门就直奔老爷子。 王姐问他，你看是谁回来了？他说是我最亲的人回来了。说的我心里酸酸的。

 11月10日，我们老俩口住院，这次来回都是救护车。老爷子继续治疗。我自己则检查发现，胃也出了问题，颈椎病也有发展。

 在天津时，我女儿又向我详细询问了老爸的情况，知道我晚上仍然休息不好。以前她给老爸网购了纸尿裤和各种卫生用纸及看护垫等护理用品，这次又有针对性的给老爸网购了两个硅胶接尿器，还有进口的可以把刷牙水咽下去的牙膏等。因为老爷子刷牙时已不会吐水。老爷子用了接尿器后，我晚上睡得安稳多了。

 按照民间的风俗，2016年末，我为老爷子和我自己定制了寿衣，冲喜压邪。还考虑了其他一些事项。经济上，虽然我们现在的退休金比前有增加，但开支同样也在增长，所以我们并无存款，靠每个月工资维持开销。

进入新的一年，老爷子总的情况还可以，但饭量不如以前，人也瘦了。给他喂饭喂药都要哄着，我和王姐想方设法，变着花样做各种饭菜哄他吃下去。

 我在网上一份材料中看到，说老年痴呆有三个阶段。第一阶段，轻度，患者会显示出记忆力减退；第二阶段，中度，患者完成复杂任务需要旁人帮助，他们难以辨认物体、家中成员，夜间活动增加，读写困难，买东西常忘付钱（他早先有过买了东西却忘了拿回家)；第三阶段，重度，患者生活难以自理，很难与人交流，大小便失禁，基本丧失行走 、坐、微笑、吞咽等能力，常年卧床不起。

  还有一篇文章，写一个老年女性阿尔茨海默症患者，把她的丈夫呼作“老爸”，她童年父亲早逝，失去父爱，现在把丈夫和父亲合二为一。老爷子也是这样，年少时父母不在身边，现在把他母亲和这30年来一直陪伴在他身边的我合在了一起，所以发病以后，也一直管我叫“ 妈妈”。

 毋庸讳言，老爷子已进入第三阶段，属于重度患者。不过他尚能微笑，还有些吞咽能力。至于卧床，他就是不想起床，每天架着他起床，他还要骂人。大部分时间白天也会闭着眼睛，很少与人交流。王姐和我逗他，跟他说话，他也很少反应或者文不对题。家里来人了，他的话就多一些。每天晚上10点以后睡觉，第二天中午1点左右才起床，吃第一顿饭，中间吃些水果，点心，酸奶之类，7点左右吃晚饭，睡前有时吃些饼干等补充。他不爱喝牛奶，家里蛋白粉、红枣莲子羹 、芝麻糊、核桃粉等也不断。

 丁酉春节，女儿带着双胞胎外孙女回家探亲。大年初一下午，她们一进门，放下行李，就到老爷子跟前，叫着爸和好公，拉着手跟他说话（两个孩子从小就叫他“好公”，而不是叫“外公”)。问他认识不认识我们，叫什么名字。他说不出来，但可以看出他很高兴。2015年离开首府时，两个孩子不到1.4米，现在都1.6米多了。晚上，他喃喃说起孩子的小名，似乎想起来了什么。睡下以后，两个孩子爬在床上，一边一个凑到他跟前喊好公，他很开心和她们一起笑。女儿叫他老爸，他也有反应，也看着她笑着。

  大年初六，我为老爷子过90大寿。亲戚、本家、朋友来了近20人。大妹夫来了，他叫出了他的名字，其实他们已经好几年没见了，在他的记忆深处，还有印象。至于小妹妹，她来的次数较多，他知道是他妹妹，也能叫上名字。一众亲人，他见了都很高兴，知道是“自己家里的人”。我买了一个双层蛋糕，大家为他唱起了生日歌，给他祝寿，举杯庆贺，一起吃了长寿面，大人、小孩热闹了一天。

 我也通知了J，但他没有来。接通电话后，我告诉他初六给老爷子过90大寿，让他过来给他爸拜寿。他仍是什么话都不说就挂断了电话。后来我又给他妻子打电话，让他们一家3口一起过来，她答应了，但3个人都没有来。亲儿子亲孙子缺席，这不能不说是一件憾事，虽然大家都没有提起他。我事先也给老爷子的小妹和外甥说过，请他们尽量做J的工作，让他前来参加祝寿。不过对老爷子来说，只要不是突然想起，他也没有儿子孙子到场没到场的概念，所以也少了一份痛苦。

这次我女儿回家，她发现老爸比我讲的几个月前的情况好了一些。我说，从去年12月初到现在，已经两个多月没有再吵闹，每天很安静地坐着，有时还会唱唱歌。看见王姐一岁八个月的小外孙蹦蹦跳跳，他的眼睛会跟着转，有时也会跟着拍拍手。晚上睡觉也好多了。真希望能让老爷子快快乐乐的保持下去。

这次女儿和我交谈时说，再婚30年，总觉得你过得很不容易，我常想你总是要面面俱到，你也太压抑自己了。

 我对她说，我对你老爸好、对晓波好是为了报恩。是报老爷子对我的好，对你们姐弟的好，对双胞胎外孙女的好。30年来也确实有了很深的感情。但如果回到30年前，我可能会选择不再婚。因为处理两个家庭的关系实在太难了，无论你怎么努力，怎样委曲求全，都不可能求得各方面的理解，心理压力太大。J曾对外面宣称，他之所以不认他爸，是因为我和他爸不给他带儿子。这话从何说起呢？如前所述，他儿子从出生到10周岁，我还在上班，老爷子在他孩子出生那年离休后就去北京医院伺候女儿，对他刚出生的孩子也作了安排，更何况他在孩子出生之前，就和他老爸的新家对抗了，这些都跟带不带孩子没有任何关系。但他的话还是有人信的，甚至连知道实际情况的人也在附和。这让我感到更加委屈。

 我相信，如果不再婚，凭我的能力和毅力，也可以供我的儿女上完大学，只是要多吃些苦。但我又觉得，毕竟再婚后在老爷子的帮助下，我的儿女舒舒服服地度过了学生时代，这一切都要感谢老爷子。我既然选择了再婚，就要凭着良心，坚守到底。

 现在我就是这样，在顽强地坚守着。我女儿心疼我，但她也支持我，祝福我，祝我能身体健康，一切安好。

值得欣慰的是晓波很好，和我们感情很深。2018年，他写了一篇《笑对坎坷，与爱同行》的文章，刊登在他爸同学们撰写的文章的结集中。文章表达了他对我的感谢和敬意。我女儿说他是不幸的身世，但有健康的灵魂。见过他文章的人也都夸他懂事，知道感恩。

 

（十）

 保姆王姐，是在我家比较久的，2015年4月初，由她小女儿宇宇大着肚子陪着到我家上工，到2017年夏天她大女婿病逝，必须回甘肃给大女儿带娃，将近二年半时间和我家相处极好。 2015年5月，宇宇生了一个大胖儿子，小名阳阳。几个月后，宇宇就经常带着阳阳来我家。我家二卧空着。她们母子有时候会住上两天。老爷子非常喜欢小阳阳，他一岁多就学会了叫太爷爷。 2016 年王姐大女儿来首府探亲就住在我家,王姐丈夫来了,我也让他们夫妻住在一起，虽然没住多久，他们都表示感谢。2017年春节期间，阳阳到我家给老爷子磕头拜年，很像回事，还和老爷子一起玩气球，逗的老爷子拍手微笑很高兴。阳阳到了两周岁才断奶，母子住在我家，阳阳和他姥姥睡，宇宇睡二卧，两天后就顺利断奶了。王姐回甘肃时和我们含泪告别。老爷子虽然不明白王姐和他握手告别是啥意思，但他也似乎感知到了什么，呆呆地看着她，没有笑容。

 以后请来的2位保姆对老爷子也是尽心照料，最后一位小王做到把老爷子送进ICU,我同样也很感谢她们。

 老爷子的病时轻时重，以前夏秋季节还常把他推到院子里 晒晒太阳，2018年以后就不下楼了，去医院直接用担架抬到救护车上，家里早就备了吸氧设备，他也没有力气再闹腾了，人也显得消瘦许多，但我们仍然坚持每天把他从床上弄起来，推到客厅或餐厅，不过坐的时间越来越短。怕他摔下椅子，还要用长围巾把他固定在椅子上。后来老爷子就起不了床了，吃喝拉撒都在床上，女儿整箱整箱给他网购床上卫生用品。

 11月1日起，老爷子就不好好吃饭了，喂饭时往外吹，吹得满床都是，不得已就在他被子上铺上大塑料单。进食越来越少，改为较稀的半流食和流食。这是危重病人吞咽困难的反应。11月中旬，我们把老爷子送进医院打营养针，吃流食。医生建议插胃管鼻饲，我们没奈何同意。

 住在斜对面病房的一位老爷子也是插了胃管的，他女儿联系了一家医院的ICU病房，能够接收类似病人。我跟着到那家医院做了考察，了解到有的病人在那里住了七八个月，也有病人三次进出ICU。我决定把老爷子也送过去。26日转院时，我通知小妹和J，J接通电话后依旧不出声，听我讲了几句就把电话挂了。小妹因不熟悉路就把J的妻子叫上一起到了这家医院。

ICU探视病人是规定时间和限定人数的，还要穿指定的衣帽，戴上口罩。家属负责送去必备的用品和病人每天吃的流食，由护士投喂。所有床上的卫生用品也是病人家属送去，为怕老爷子用手扯纸尿裤和拔掉鼻饲管子，护士把他双手都绑在床上。纸尿裤用量很大，我女儿又连续网购了几大包。后来女儿请假从天津到了首府，晓波也从济南请假赶了过来看望爷爷，在首府的陶和一些亲戚也轮流过来探望。我儿子专程从美国飞来看望老爸，他见我们用来打流食的小家电不太好用，就花了1399元买了一台美的搅拌机，在首府的几天，每天都去ICU探望。

 值得一提的是，转院ICU后,我江苏老家的大外甥女第一时间飞来首府帮忙陪护。她每天帮我制作有营养的流食，陪我坐车去医院，冰天雪地路滑难行，扶着我走来去医院必经的一段上（下）坡路。老爷子在ICU病房住了55天，她陪了我50天，一直到家里有事才返回江苏。可到家两天就收到我关于老爷子去世的微信，她又马上购买机票，安排好家务后和我72岁的二弟一起又赶到首府，她的儿子也在首府，3人一起参加了老爷子的遗体告别仪式，直到大年三十夜里才飞回江苏，一下飞机就已经是炮竹声声过大年了。

在ICU的50多天里，我多次联系J，让他去探视他父亲，他没去，后来在他小姑和表兄弟再三劝说下去了一次ICU病房，他进去以后，居然只喊了一声老爷子的名字，连“爸”都没叫，不到5分钟就走了。

 2019年1月19日上午，在我外出回家的路上，突然接到医院电话，说老爷子病情有变，让我赶紧去医院。本来我是每天下午去的。我赶忙回去做好流食，去往医院，进去后见老爷子身上插满了管子，床边摆放着各种抢救仪器，昨天送去的流食还没有食用，医生说可能过不去今天了，让我在病房外等着，不叫不要进去。我急忙打电话给小妹和J，最后是小妹和J的妻子来了，她们也进去看了一下，然后和我一起在外守着。中间医生询问我们说，液已输不进去，要否做深度切口，我也不懂，小妹原是医务人员，她说不用做了，病人受罪又没有效果。下午，医生让回家取病人的寿衣，我知道是无力回天了，就回去把早已准备好的老爷子的寿衣拿到医院。当天晚上10点15分老爷子离开了我们，离开了这个世界，享年91岁（身份证年龄为89岁）。床前只有陪伴了他32年的我以及他的小妹和他的儿媳妇。他的亲儿子和29岁的亲孙子始终没有来。

 当晚我们3人就护送老爷子的遗体，一路哀乐伴放到了九龙生态园。

 

(十一)

从生态园回家，已是20日凌晨，我联系了殡葬一条龙服务， 他们帮忙布置了灵堂，带来所需要的用品，我们3人商量后事办理的一些细节，直忙到清早7点。我让她们先上床休息，我却怎么也睡不着。

 墓地我两年前在老爷子大外甥以及他朋友的帮助下买好了。 老爷子是1949年随军进疆，以后到了地方，墓园名曰“军魂”，是双穴位， 以后我要和老爷子合葬。

 第二天上午，殡葬服务人员过来，选好了骨灰盒，定下了遗体告别日期和其他有关事项。这次办丧事不收礼金，只有花圈和挽联。

 关于墓碑上的署名，尽管J不认父親，但我觉得“家丑不可外扬”，还是把他们一家三口列在了首位，下面依次是我儿子、儿媳妇、 女儿、女婿、孙女、外孙女以及外孙（即晓波）。我自己的名字则和老爷子并列，用黑色涂盖。

25日（头七）遗体告别。晓波和我女儿早已回来。老爷子的侄儿从甘肃老家过来，带来一副挽联，悬挂台上两侧，上联：离故乡别父母投笔从戎为初心一生奋斗；下联：建边疆保民生勤奋工作记使命奉献终身。表达了家乡亲属和父老乡亲的敬仰与哀思。这副挽联后来刻在了墓碑后面。我的两个外孙女从外地赶来参加。儿子因12月才返美故没有回来。J和他的儿子没有参加。

这次参加告别式的家属，亲朋好友及同事共六十多人，单位领导发言宣读了老爷子的生平，肯定了他对国家和人民作出的贡献，我女儿代表家属对所有亲友作了答谢，讲述了老爷子对家庭和儿孙的爱和作为子女的感恩和悲痛心情。老爷子儿媳妇也作了简短的表述。晓波，我女儿，老爷子的儿媳妇都戴了重孝。火化时老爷子的四外甥主持，晓波和我女婿也在场。按规矩，告别式后我在酒店摆席答谢。以后 “三七”“五七”“七七”（即断七）我们都按时去生态园祭拜。

老爷子骨灰盒下葬选在2019年8月10日，甘肃的侄儿、奇台的堂侄和堂侄孙，还有首府的亲戚都来了。我儿子又从美国赶了回来，女儿一家从天津回来，晓波从济南过来。江苏老家来了我二弟、小妹、大外甥女和她的儿子。除了J和他的儿子，到的非常齐全。

仪式结束，我在饭店摆了两桌，女儿下午宴席没散就急着带孩子飞回天津， 12日、13日晓波和我儿子分别回了济南和美国。

入土为安，老爷子的后事办完了，尽管留下了一些遗憾，总体也算周全。

这两年的墓前祭祀，J也没有去过，他甚至到墓园祭祀别的长辈，也是绕过自己父亲的坟墓，就是不去祭拜。

 老爷子走了，他病了多年又是老年痴呆，没有留下任何遗嘱。在他去世后的几个月里，我曾多次和J电话联系，商量我所住房屋的过户事项。此房是我们用原住房（九十年代房改时补交款项，产权为己)置换补交余款，属于老爷子和我的共同财产，我也和公证处取得了联系。按法律规定，有继承权的子女们去公证处作放弃继承（取得经济补偿）公证，然后我就可以去办理房产过户。电话中J说可以。在8月上旬，有继承权的晓波（代位继承）和我儿女都去公证处作了公证（按规定只能写放弃继承，而不能写放弃后给谁)，可J都推说有事没去。

14日，J和我去了公证处，当公证员让他做公证时他提出了新问题，说他的公司有老爷子0.01%的股权（当初总投资人民币 100万元，其中老爷子投资100元)，这也要和房产一样，需要公证，让已在13日前离开首府的3人再回来办理手续。我真的无语了。

实际上我对股权一事根本不知，老爷子生前也没有提起过。在九十年代他即使有100元的支出，也是会告诉我的。我只知道1995年J成立公司时（当时他还没有办理退休），要老爷子的身份证，逼着老爷子当法人代表，老爷子不同意，他就和老爷子闹，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老爷子写了一个声明，说不参与管理，不要报酬，出了事不负责任，否则坚决不当，J同意后在声明上签字。为维持父子关系，老爷子给了他身份证，他第二天就去办理了公司登记业务（退休后他自己当法定代表人），从没有提到股权问题。20多年来，老爷子连公司、厂房在什么地方，J的新家搬到了哪里都不知道，更没有20多年的股权分红。现在拿这个来说事，不作房产公证，我当场同意放弃股权也不行，一定要让他们3人回来办理。说完他就离开了公证处。此后多次电话联系无果。

 9月30日，老爷子的大外甥在酒店设席，邀请J夫妇，老爷子的小妹和我参加，从中说合，我按当时稍高于二手房的价格，按法律规定比例付给J应得部分，放弃他公司的股权，J收款后和我去公证处公证，我再去办房产过户手续。当时我手头无钱，要等老爷子的抚恤金下发。10月，抚恤金分两次到账，我随即按J要求分4次（一次不能超过5万），汇给了他应给的房款，还把抚恤金总额扣除丧葬费后余款的五分之一分给了他。J 收到钱后就没有消息了。多次电话联系后，他提出了三个条件：一是老爷子医疗卡上的余额，二是老爷子和我的工资卡上元月份的的余款（包括补发的老爷子二月份的工资），三是我家里的家俱，电器等，这些都要作分配。我回答他，老爷子没有医疗卡，是离休干部的红本，所有医疗费用除自费部分外都是实报实销；我和老爷子的工资卡上所有的钱，我在4月份晓波换大房交首付时都支援给了他，不够还向女儿借了几万；至于家里的东西，你可以来拿，想要什么就拿什么。他不说话，挂了电话。

其实30多年来，我和J以前从没有红过脸，就是这种冷暴力，我和老爷子受了30多年。

 公证的事就这样黄了，还白白花了我将近4000元公证费。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走法律程序吗？我累了。

 11月，女儿不放心我一人在首府过冬，给我买机票我飞去了天津，我暂时放下了一切烦忧，恢复身心。

    天津我的同学刘，病了多年，这次我又去了她家，病情有发展，我们彼此安慰，约好春节后再去看她。因为春节期间我

们一家三代4人要乘坐游轮出海，已经办好了一切手续。没想到几天后,疫情爆发,武汉吃紧,此后波及全国，不仅游轮取消，不能出去旅游，就连外出访友也不可以了，只好宅在家中。3月得到刘去世消息，因疫情，他们家只在小范围内办了刘的后事。遵照她的遗言，骨灰海葬。年前一别，竟成永诀。

 

                         (十二)

 2020年4月，突接首府一法院调解员的电话，说J一纸诉状把我和我儿子、女儿、晓波4人告上了法庭，要分割老爷子150万元遗产（诉状中没有提已收到房款）。调解员问我是否接受庭前调解，我说同意调解，但我现在在天津，因疫情回不去，可否在线上对话。当时传闻疫情对老年人极不友好且特别危险，我虚岁80，乘坐飞机等交通工具更加容易感染。经与调解员多次联系，我也请老爷子的小妹和外甥劝说J，让他接受调解，最好不要对簿公堂。5月，调解员通知我J不接受调解。31日我飞回首府，6月接法院传票，定于7月3日开庭。

 平生第一次打官司，有点怯场，尽管是占理的，我还是花2万元请了律师。首次开庭，我这边所住单元楼长、同事、同学、老乡4人列席旁听，给我以无声支持，J则一人到庭。法庭按程序检验证据、法官问话、各自陈述。律师代我进行了答辩，我也作了补充。后来 J又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调查取证申请书，要求调查我银行存款、保险柜租用、购买股票、保险、医保卡账户余款、老爷子抚恤金具体数额、我在江苏无锡、江阴、苏州、天津购买房产情况，还要编制所有遗产的清单。我彻底服了，竟然能找出这么多调查内容！我当庭做了回答。事实是，我已提交了工行、中行的流水，农、建行卡长期没用，无存款，至于保险柜，老爷子和我都没有什么宝贝需要银行保险柜存放；关于股票，我2000年开户，2003年清仓，以后再未涉足股市；关于保险，哪个保险公司会给老头老太太发卖商业保险？我的医保卡与J没有关系，再说我“三高”都有，医保卡上有多少余款，值得惦记？我在内地任何地方都无房产，再说我家也买不起呀，如有，查出来，都是J的；老爷子的抚恤金我早就公开了，扣除丧葬费用，还给J分了五分之一，J生不养死不葬，根本不应得这3万元。抚恤金的大部分给J付了房款。除了晓波我也给了他3万元，让他凑数还房贷外，我儿子、女儿一分未得，我自己还倒贴了2000多元；所谓所有遗产，除房子外无非是家俱、家电，我早就说了，J要什么都可以拿去，要列清单J自己去查、去列，我不阻拦。

最后法庭宣布，除了还有农、建行我去打流水、证券公司我去开证明外，内地房产由法院去查，其余由J自己去查，在一周内查完，如不去查，就算放弃。我在家等了J10天，他没有来。我也按要求去农、建行，证券公司开好了证据，准备好了抚恤金收支清单，等待第二次开庭。

 9月二次开庭， J、我和我的律师到庭。法庭宣布，J所提7条均已查清或J自动放弃。关内各地我都没有房产。二次开庭，J继续纠缠老爷子和我的工资卡元月份余款，我早就说过这些钱加上我2、3、4月份的工资收入和老爷子2月加发的部分，还借了几万一起都汇给了晓波（已提供汇款证据），J说那是另一回事，不能影响遗产分割，我问他是不是要你外甥把钱退回来给你这个亲舅舅？这笔钱就算要分割，J应得也不足5000元。在法庭上法官还专门问J，在你父亲生病期间，你有没有为他花过一分钱，他回答说 “没有”。法庭最后对这个问题的结论是：因J在被继承人二婚后几乎未尽赡养义务，而“不予支持”。判决书判决，房产归我所有，其他4人协助办理过户手续；J公司属老爷子的0.01%股权，我得0.006%，J和我女儿、儿子、晓波各得0.001%；驳回J的其他诉讼请求；案件受理费（减半收取）等项由原告负担。原被告如不服判决，可在判决书送达之日起15日内提起上诉。

我的律师完成了委托任务。接下来的事就都是我自己办了。

判决后就是执行，麻烦仍然不少。判决生效后，我多次联系J，要他配合去办房产过户，他推三阻四，多次挂断电话，以后又说先办股权分割，我同意让J说个时间，他说11月1日，还问我去不去，不去的话就什么都不要办了，我说当然去，他就挂了电话。我一查这天却是周日，可见他根本没有诚意。

2020年10月26日，因J不配合执行，我向法院申请了强制执行。

执行局房产和股权是分开的。刚开始，我不知道这规定，写了申请就等着走流程。

房产执行在2021年1月办结。重新写的股权执行申请

提交后又过了几天，执行法官纠结执行费由谁来缴，我说我缴， 法官说就这么一点股权,连交通费都不够,你办个啥,我说不 办，这个案也结不了。我马上就去缴了执行费。后因该法官下 基层“访惠聚”一年，一直未接到通知。

我在首府独居无人照顾，2月3日飞天津女儿家过年。

2月22日，收到首府中院电子邮件，j要求对4.9万余元的遗产处理和诉讼费用负担两项重审，要求我们在25日到庭听证，同时说明不到庭也不影响审查。

J真是没完没了。我身在天津，以文字答辩呈送中院。我在答辩中写道：1.一审法院判决认定的事实清楚，证据充分，判决正确，体现了法律的公平、公正；2.原判早已生效，双方在规定期内没有上诉。判决的主要部分（指房产）已经执行；3.原告一审已败诉，诉讼费等不存在改判问题；4.原告给中院的申请书严重歪曲和隐瞒事实。我也给出了具体的真实情况。

 中院审理听证我委托我女婿到庭，最后终审结案，裁定书的最后一句话“驳回xxx的再审申请”，维持原判。

 一审的股权执行也由我女婿代办完成。这个股权连“鸡肋”都不如，其实是J用来说事和牵制我的工具，我们从未在股权中得到一分钱的利益。以前也不知道这个股权的存在，相反还为此花了不少冤枉钱。以后我们也不可能从中得到任何好处,甚至还有可能再为此付出。就算我们现在仍然愿意无条件出让或放弃也不行。我觉得当初老爷子就根本没有出那100元钱，这只是J因为那时一个自然人不能成立公司，而拉大旗作虎皮自己掏100元钱拿老爷子凑数而已。

在这场官司中，我儿子、女儿、晓波3位被告都在外地，他们先后委托我的律师和我办理各种事宜，只签具法律文书，都没有到庭。

这场官司充分体现了我国司法的公正、公平。两级法院维护了国家的法制尊严，维护了社会的公序良俗，也为我伸张了正义。我感谢法院和法官们的辛勤工作。

 另外，我认为J不是完全不知法，不懂法，他也不完全是为了钱，只是为了泄愤，为了给我找麻烦，借着公民有起诉的合法权利，不惜浪费国家司法资源，恶意提起诉讼，无故让我多花了几万元，伤害我的身心。从某种角度上说，是J导演了这一出出闹剧。

 2021年6月，双胞胎外孙女考入天津和南京的两所高校。7月，在我的大外甥女陪同下，我返回首府，准备处理房产，8月大外甥女因孙子开学返回江苏。9月，我处理完房产，把子女和晓波3位继承人应得的款项汇给了他们，到老爷子墓前祭祀并作了告知。10月17日，同事们给我过80周岁生日，以后又和首府一些亲友、同事、同学、老乡进行了话别。

假如没有这场官司，在身体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我还会在首府多住几年，毕竟在这里气候、生活已经习惯，又靠近单位和组织，同事同学老乡亲戚众多，还真的有些留恋。

2021年10月30日，我离开首府飞回老家无锡，告别了新疆——我工作、生活了62年的第二故乡。以后就是老家和天津两边住了。

首府我还会回来，见证你的发展变化。

老爷子我还会再来看你，最后回来陪你。

 再婚34年的风风雨雨，是是非非，终于过去了，我现在终算可以放下一切，坦然面对未来。回顾过去，写完上面这些，长舒一口气，感到十分轻松，同时也给能看到这篇纪实的人一些茶余饭后的谈资，或许还有一点启示：再婚需谨慎。